还不待苏庭继续开口,她便说道:“异象已经有了两日,现在或许已经花落哪家,你再迟疑,这世所罕见的丹药,也就没了。”
苏庭沉默下来。
良久,才听他道:“此去乃是争夺,危险必然会有,我绝不能带着我姐去,但留她孤身在苏家,也不放心。”
红衣女子平静道:“可我不去,我替你护着你姐,总比你那正仙道的五行甲有用……”
苏庭微微沉吟,没有即刻开口。
这红衣女子的本事,高深莫测,比他眼下用五行甲施展出来的五行力士,还要厉害许多。
“五行甲能应付的,我也能应付。”
“五行甲应付不来的,我未必应付不来。”
顿了一下,红衣女子说道:“更何况,你姐孤身一人,要施展五行甲,便要用符纸裹住。若真有我都应付不来的高人,你就算留下也应付不来,至于五行甲,哪怕你在这儿,在这等层次的高人面前,都施展不出来。”
苏庭点头道:“你留下护住我姐,确实能让我无后顾之忧,还能带走五行甲,当做帮手。但是,我怎么信你?”
红衣女子平静道:“我真要对你姐不利,你也未必阻拦得住我。”
苏庭冷笑道:“可你一道阴神,也不见得能在我手下存活下来。”
红衣女子沉默了一下,道:“我可以立誓。”
苏庭闻言,倒有几分讶异,终于还是点头,道:“看来你对我去这山中求药,着实是十分上心。”
红衣女子道:“这关系到我自己。”
苏庭点头道:“那么现在,咱们可以诚信一些了罢?你究竟想要干什么?给我的印记,有什么作用?”
红衣女子略微沉吟,道:“今夜,我再与你细说。”
……
入夜。
寒霜凝结,化作一道印记。
这是一道十分繁复的印记。
一眼看去,难以看清。
然而这印记之上,却散发出这种韵味。
这种韵味,十分独特,能让人轻易记住,但却记不得那其中的构造。
“这是元丰山的印记。”
红衣女子说道:“我肉身已亡,独剩阴神,原本是施展不来的,但你姐身上的寒气,暂且当了法力,我才能施展开来……”
苏庭沉吟道:“元丰山?”
红衣女子道:“世间道家祖庭,有守正道门,有正仙道,但除却这两家祖庭之外,世间道统之中,还有几家圣地,如南方浣花阁,如东方先秦山海界,又如元丰山。”
“你是元丰山的修行人?”
“正是!”
红衣女子说道:“世间正统道家之人,在中土境内行走的,除却守正道门及正仙道,便是元丰山。我给你的印记,就是元丰山的印记。”
苏庭闻言,目光微亮,说道:“我有了这印记,那么遇上危险,便可当作保命?”
红衣女子点头道:“按道理说,是这样的。”
苏庭忽然觉得不大靠谱,迟疑道:“按道理说?”
红衣女子认真说道:“世间总有例外的,比如仇视元丰山的,比如利益熏心,觉得龙虎玄丹更重要的,再比如直接想要杀你灭口的。”
苏庭捂着胸口,心情复杂,咽了咽口水。
红衣女子悠悠说道:“你也不要妄自菲薄,不谈外界来的修行人,只论坎凌之内,你的道行也算是上层,而本领更是顶层,只要没有意外,你必能得手。”
苏庭闻言,笑得十分难看,道:“你知不知道,但凡立下口号的,多数都要扑在尘埃里……找你说的这句话,我总觉得这次极可能有意外发生。”
“……”
红衣女子说道:“你胆子有些小?”
苏庭怒道:“老子胆大包天!”
红衣女子说道:“那你又忌惮个什么?你是坎凌最有希望的得到龙虎玄丹的……”
苏庭忙伸手制止,道:“等会儿……你别再立口号,咱们好好说话。”
红衣女子沉默了下,道:“我怀疑炼丹之人,或许没走,还在丹药附近,兴许是出了意外,没有调和龙虎气息,但未必弃药而走。”
“你想坑我?”
苏庭惊了一下,道:“炼出龙虎玄丹的那位,可不会是寻常人物,他只要不死,瘦死的骆驼比马大,谁夺得过他?更何况,人家炼的丹,他若还活着,我这种心性正直,为人忠厚的,也下不了手去夺……”
红衣女子说道:“所以说,你是最有可能的得到龙虎玄丹的,因为我给你的印记,是元丰山的印记。”
苏庭说道:“所以炼丹之人还在,那么,元丰山的印记,就会保我一命?”
红衣女子说道:“不错,如果他是我的旧识,会饶你一命。”
苏庭小心翼翼道:“如果不是呢?”
红衣女子道:“看在元丰山的印记上,他们将你视作元丰山的修道人,八成也不会对你下杀手。”
“八成?”
“足够高了。”
“能不能万无一失?”
“从前有个隐士,在自家院里子,与世无争,极少外出,更不曾与人结仇……”红衣女子答非所问。
“这关我什么事?”苏庭怒道。
“他最后是被天上掉下来的冰雹砸死了。”红衣女子淡淡道:“你说世上还能万无一失么?”
“呃……”苏庭一时语塞。
“敢不敢争?”红衣女子道。
“真能救我姐?”苏庭沉吟道。
“能!”红衣女子点头。
“好!”苏庭语气,仿佛斩钉截铁。
第一百四十四章
白堪山
翌日。
苏庭没有停歇。
他留下了这画卷上的红衣女子,并将她召出来,在表姐面前现身,只说是类似于五行甲的一种仙使,可以护卫周全。
此外,苏庭暗中叮嘱五只即将成精的小怪,好生看护这里。
然后他便与表姐说了一些,只说是去迎苏家送回来的药材,没有危险,让表姐放心下来。
至于苏家那边,他打了声招呼,也便走了。
这一次上路,没有行李。
他只是将那双驾马车之一的白马,解了下来,赶往白堪山。
这座山就在坎凌县内,不算遥远,一路赶去,也不算久。
而苏庭在路上,用仅剩的时间,把自己斗法的方式,重新推演一遍,满意了之后,才开始演示红衣女子的“元丰山印记”。
这个印记,主要用法,不是要出示在人前,而是打在周边物事上,如同打下标记。
用红衣女子的说法,便是附近必有道士前来,哪怕近日不来,以后也会因龙虎异象,前来一趟。但凡道家之士,看见这元丰山印记,对她而言,便是大用。
如何大用,苏庭不知,也无须知晓。
倒是临行之前,这红衣女子传他几分敛息的诀窍,倒是让他悟到了陆压传承之中的一门敛息之法。
“这敛息之法,能收敛我自身气息。”
苏庭暗道:“当日这红衣女子,在画卷之上,我看不透她,后来她欺近我身,瞒过我的感应,甚至瞒过我飞剑的警示……就是用了敛息之法,但传自于陆压的敛息之法,应该比她更高一层。”
他与这红衣女子,在修行上,请教过几回。
这次红衣女子传他敛息诀窍,虽然不知道是否有所藏私,但至少他能察觉得到,陆压传承之中的敛息之法,要更胜一筹。
“这敛息之法,在落越郡时,我只觉得暂时无用,故而只专注于修行练功,不愿费力去修习。”
苏庭心中略显复杂,心道:“这次好在有这红衣女子,替我点明诀窍,否则,哪怕临时抱佛脚,要修成敛息之法,也须几天光景,而非一朝而成。”
……
临近白堪山。
他没有继续骑马。
尽管这是一匹宝马,但入了山中,用处也是不大。
于是他便将这匹马,在山间寻了个稍微隐秘的地方,放了些水草,留在那儿。为了稳妥,他又把缰绳稍微作了一点儿手脚,若是出现了什么猛兽,这马受惊挣扎,也不难挣断。
“你在这儿等我,若有危险,我准你先逃。”
苏庭交代了一声,这宝马在路上也曾受他真气温养,虽未有受到点化,但也变得聪慧了些。
他安置了马儿,就往白堪山而去。
实际上,他之所以把这匹神骏不俗的马儿留在这里,也是为了让自己不要过于显眼。
过于显眼的,通常都树大招风,容易被人当做出头鸟射下来。
为此,他就连新买的衣衫都没有穿出来,依然是洗得发白的淡黄旧衣。
所谓低调内敛,扮猪吃老虎,这绝不是因为他认为这次抢东西,多半少不了动手,衣服一定得坏,所以想要省点儿。
他安置好了这匹白马,将神刀收好,将五行甲准备好,自觉神完气足,精神满溢,真气充盈,才朝着白堪山去。
他踏足白堪山地界,遥遥能见山间,竟有三三两两的身影。
有道士,有和尚,有书生,有普通衣着之人。